夫差求和，说：“我的军队，不足以让越王屈尊讨伐了。请求以吴国的金玉、美女来补偿越王屈尊讨伐。”句践回答说：“从前上天将越国赐给吴国，吴国却不接受天命；如今上天以吴国赐给越国，越国能够不听上天命令、而听吴王的命令吗？我想把吴王遣送到甬句东，我与吴王像两个国君一样。”夫差回答说：“我在会稽已经有礼在先了。君王如果不忘记周王室，庇护吴国于屋檐之下，这也是我的愿望。君王如果说：‘我将摧毁吴国社稷，灭掉吴国宗庙。’那么我就请求一死，我还有什么脸面来看天下呢！”越王进驻吴国，于是灭吴。

越语下

范蠡进谏句践持盈定倾节事

本篇文章记载越王句践在伐吴失败之后按照范蠡谋略准备复仇的故事。文章以记载范蠡言论为主。句践开始不听范蠡忠告，不顾天时人事条件，贸然伐吴，结果招致失败，栖于会稽。惨败之后，句践不得不虚心听从范蠡谋划。范蠡建议句践以卑辞厚礼、玩好女乐与吴人讲和，越王自己与范蠡进入吴国做臣仆。三年之后，吴王将句践遣回越国。范蠡教句践休养生息，等待复仇时机。本篇具有浓厚的哲理意味，“持盈者与天，定倾者与人，节事者与地”，这三句话是范蠡灭吴谋略的理论基础。范蠡认为，“人事必将与天地相参，然后乃可以成功”，他对天时、地利、人和各种条件进行综合考虑，极为精准地拿捏伐吴的时机和节奏，针对不同阶段的形势有步骤地采取有力措施。这些材料充分地体现了范蠡同时兼有杰出思想家、战略家、战术家的素质。

越王句践即位三年而欲伐吴，范蠡进谏曰：“夫国家之事，有持盈，有定倾，有节事。”王曰：“为三者，奈何？”对曰：“持盈者与天，定倾者与人，节事者与地。王不问，蠡不敢言。天道盈而不溢，盛而不骄，劳而不矜其功。夫圣人随时以行，是谓守时。天时不作，弗为人客；人事不起，弗为之始。今君王未盈而溢，未盛而骄，不劳而矜其功，天时不作而先为人客，人事不起而创为之始，此逆于天而不和于人。王若行之，将妨于国家，靡王躬身。”王弗听。

越王句践即位三年：句践三年为公元前493年。据《史记·越王勾践世家》载，越王勾践曾在槜李之战中射伤吴王阖庐。三年之后，勾践听说吴王夫差日夜练兵报越，因此打算抢在吴国出兵之前征伐吴国。

范蠡：字少伯，本为楚人，仕越为大夫。

持盈：保持盈满。

定倾：使倾覆的国家安定。